2015年10月29日 星期四

回返之後



從馬祖駐村回來,說實在也不算是我的駐村。我只是去幫忙建築師朋友做模型築牆的,原本有打算給自己留一些時間完成原本預定計畫中的工作,卻變成每天在寫旅行與創作的筆記。

每天都寫,每天都新鮮。整整十四天,除了頭一天降落南竿只寫了一千字不到,其他日子每天都要三千字左右才能夠把一日記完,甚至有幾天的經歷太起伏跌宕,一下子就爆出七八千字的量。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能量可以寫,白天敲打石頭,晚上黏土築牆,在海浪跟風之間走來走去,看著太陽下山,然後月亮跟著下山,只有三平方公里不到的小島讓我知道人類跟棲息地之間原本有非常緊密的關係。

住在城市裡,不太容易對地形有感覺,每一處都有平坦的地磚,每一個階梯都用水平儀量過。所以即便有起伏,也被覆蓋著。對在台北長大的我來說這十幾天的離島經驗,就顯得十分珍貴。像看到雪那樣,像看到極光那樣,像爬上火山那樣,像搭乘長途的夜車。那是我原本居住的地方給不出來的體驗,即便是封閉的體驗,也是重要的感受。

因為這樣的筆記寫作方式,提醒了我關於寫,可能還是需要某一種旁若無人的狀態。並不是指自己需要在一個沒有人跡的地方才能寫,而是雖然要寫一些顧及讀者閱讀的東西,為閱讀設計好各種順暢的道路和扶手,卻也要有一些險境。險境並不是故意設計出來的橋段,它可能難以閱讀,但也不是那種蠻不在乎的刻意疏離。險境是一種遊戲,走音,忘詞,亂跳舞,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遊戲與放縱。那倒也不是取悅自己,為了讓自己更像自己才做的表演。它比較接近本性,是一種忍不住也改不了自然就變成這樣子的旁若無人、不守規矩。

在這樣的筆記書寫之下,沒有要打破甚麼,沒有要溝通什麼,只是想從自己的經驗中長出一些東西來。雖然看起來像是某種思考的過程,但實際並沒有用力去想,這些聲音自己響起,就用鍵盤側錄,然後就在那邊了。難以閱讀,充滿贅字,像在路邊吹的那種口哨,倒垃圾時穿的拖鞋,跟隔壁鄰居養的狗打的招呼,那樣的寫作肌肉,像括約肌一樣,不是我能控制的,每一天都寫。

所以就被這樣的旅行方式改變了自己。如果往後想起這段時間,勢必會覺得馬祖的這趟駐村旅行,對我而言是最重要不過的。大家來,都要交作品,而我跟著周武翰去,只是一個名單外的創作者,我沒有身分,我沒有責任,我天天唱歌。

當然回到城市裡以後,很快地進入工作地節奏,處理完逐字稿,寫完專欄的東西,也都更放鬆了。去領的那個文學獎,當然讓我興奮很久,甚至一度覺得:「我拿獎了,之前看扁我的或者是以前的客戶,你們看看吧。快讓我漲價吧。」這種想法也是有的,不過隔了兩天另外一個文學獎就公布了得獎名單,裡頭看到認識的人。馬上就酸葡萄起來。就這樣被這個獎左右了好幾天。

我為了帶著外婆還有爸媽去現場看我領獎,提前結束了馬祖的旅行,好幾天都很懊惱,想著要再回去東莒。不過,道別都說過了,再回去就有點說不過去。況且工作還要繼續呢。於是關於第一次拿到文學獎的心情就慢慢的和緩,對於這件事的後續雖然還有一些期待,但那極有可能只是一陣幻想。並不是說拿了獎就代表之後還寫得出像樣的東西,有可能改變別人看待我的方式,但怎麼樣想,都覺得那比較像是一種事後的鼓勵。要避免自己黏著在類似的事件上太久,那會讓自己變得很難再輕盈起來。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想起了用這種自由書寫的方式進行筆記,去緩和自己對讀者反應的過度期待。如果沒有太多人看,那麼書寫就不用那麼大聲,要叫到每一個對岸。如果沒有太多人看,也就沒有甚麼負擔要去撐著。

回到日常的書寫裡,隨便寫隨便散步,就可以嘻嘻哈哈那樣愉快。
這種心情不知道能保持多久啊。哈哈。

2 則留言:

JC。Pan 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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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C。Pan 提到...

不知道版主有沒有去過七美,有幾乎可以去一下,很從一覺醒來變旅人才發現版主文筆之好,也看了地心引力,星際效應,和馬克在火星種馬零薯。但是三部的感覺都不一樣,(一覺醒來)詮釋的好好,覺得版主可以出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