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1日 星期一

一聲響亮的 救!

                                                                           圖 Tai Pera

Q
李達達好,我每天上班都遇到怪事,害我變成一個煩躁的人。該提供資料的人遲交(或亂寫),還怪我為何要求這些資料,殊不知我也有苦衷,我只是被指派任務,他們應該要去怪上級長官才對。總之,我想快樂地工作,結果每天上班都氣呼呼,有沒有什麼方式可以讓我變回氣質的OL,過得快樂一些呢?

(辦公室負責彙整資料的苦主)

A
親愛的辦公室負責彙整資料的苦主,為了站在妳的立場思考妳的提問,我發揮了全部的想像力,把自己想像成一名氣質OL(Office Lady,辦公室淑女)。結果我發現自己既沒有Office,生理和心理層面也都很不Lady,關於成為OL的條件,我完全不具備,頂多只能當一個有氣質的XL。

幸好我有一個OL朋友。

我們三年見不到一次面,她像某種周期很長的彗星那樣,久久才撥一通電話來給我。幾個月前她在電話裡抱怨工作,情況與妳的極為相似:某部門同事拖欠資料,造成她綿綿無絕期的痛苦。

但與妳的狀況不同之處在於,她暴走了。

她說:「後來我把整間公司的資料統統先整理好,但拖了半年沒交出去,直到大老闆來催,我才告訴他,『全公司的資料早就弄好了,獨缺某部門,只要他們今天把資料給我,我今天就可以送件。』因為大老闆親自去催,對方很快就交上資料。不過,押著全公司資料的人畢竟是我,所以我這邊也收到了嚴重的警告。」我在話筒的另一頭一面佩服,一面想起以前的事。

十幾年前的我們都是國中生,暑假的某個晚上她第一次打電話給我。

電話響的時候我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她很無聊,我也很無聊,所以我們就聊了五十分鐘。那是我第一次講這麼長的電話,還不知道會有副作用,掛掉電話才發現我的脖子像被灌了水泥一樣,無法動彈。

雖然脖子很痛,但我不覺得苦(這算不算硬頸精神?)。因為對方是女生,對我來說女生簡直是來自異世界的人類,一想到可以與異世界的人通話,我就興奮得不得了。

我們密集地聯絡,交換各種意見與評價。她說一號同學打球很帥,二號笑起來像笨蛋,三號有一套瘋癲的處世之道,四號明明很聰明可惜不努力……我說理化老師有點兇,歷史老師的笑話很低級,童軍老師最可愛……

「金城武跟王力宏如果要我選一個的話……」講到一半她那頭忽然斷線了,我回撥好幾次都不通。因為在放暑假,沒法到學校當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我只好每隔幾天打去一次。

但接電話都是她家人。

她不是在洗澡,就是在前往浴室的路上,沒辦法接電話,也從未回電。我很生氣,氣到以為自己只是想找個人說話,所以就連補習班工讀生打來的招生電話也接起來拚命講,講完之後反而更空虛。畢竟只有她是與我旗鼓相當的對手,我們聊起天來像在打乒乓球,互相廝殺,卻從不掉球。其他人終究比不上她。

就在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討厭我,不想再跟我這種XL的傢伙聊天時,她終於打來。聽筒裡她低聲地說:「不能講太久,會被我媽聽見。」原來不是她要疏遠我,而是她家通話費暴增,所以她媽開始進行電話管制。

畢業後,我們只在市話費率最低的深夜時段聊天,聊理想與未來,聊挫折與怨恨,聊因為所以蟑螂螞蟻數學國語生活與倫理。

高中、大學、出社會,隨著各自的世界愈來愈開闊,電話兩頭陷入沉默的次數也愈來愈多。如今已發展成一年互撥一通電話給對方祝壽的狀態了。

幾個月前她打來的時候,我困坐在便利商店裡看著馬路發呆。

她抱怨完隨便下了個結論:「上班就這樣,分內事做完,其餘的時間就是自己的。你呢?你過得怎麼樣?」這一問讓我感覺自己像玩紅綠燈遊戲的孩子,喊出「紅!」以後等了好久,終於聽到一聲響亮的「救!」她不是打來訴苦,而是來確認朋友是否還活著。

所以親愛的苦主,趁有事可抱怨,打個電話給妳的好友吧。妳一句伴君如伴虎,他一句拌飯如拌麵,兩人嗚哩哇啦亂講話,就算什麼都沒解決也是一種互相拯救。

也許聊著聊著,就能找到變回氣質OL的辦法。

●本專欄誠徵生活難題,請簡述您的疑問或者困境,並且附上您的暱稱、職業等等個人資料,寄至繽紛版收件信箱(benfen@udngroup.com),李達達將竭盡一切所能為您分散注意力。

20170810 U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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