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4日 星期日

意淫阿姆斯特丹 ── 與周董的荷比旅行筆記之三


意淫阿姆斯特丹:與周董的荷比旅行筆記之二

    我喜歡人,但我不喜歡太多人。從月台走向阿姆斯特丹車站的路上,我的人群恐慌發作。肩膀僵硬,擔心每一個人的眼神,極力避免任何摩擦,我想要保持的距離被擁擠給摧毀,人潮在車站內亂流,每個月台都是一個目的,每班車上的地名都是密語,人群無法歸納整理,也不知道要把自己丟進哪條人流,頭暈眩,腳僵直,全身都不知所措。

    周董大概察覺我的僵硬,就問我:「你是人群恐慌症發作了喔?」

     原本打算一到阿姆斯特丹就開始探險,結果我卻只想要逃往市郊的旅店。小車站的荒涼景色讓我舒張,被擠出的魂魄才又吸回身體。夜裡我們再闖阿姆斯特丹。鼓起勇氣,照著地圖上的標記,往紅燈區走,沒多久就看見運河旁櫥窗裡的女郎對著遊客揮手。她們穿得太少,但全身是戲。是調戲。在那些窗前,我認識了最膽小的自己。我不敢直視女郎的眼睛,不敢目測她們的乳房是矽膠還是天生。我甚至退到了河邊,只敢眺望另一岸的櫥窗。在這裡,遊客好像才是被女郎們玩賞和逗弄的對象,我雖然穿著衣服,卻感覺自己是被脫光的。她們過於強大,讓我覺得櫥窗是為了保護遊客而生。或許所有輝煌的櫥窗,都是為了勾起更強的慾望,同時也成為帶刺的高牆,不允許誰任意攀上。

    阿姆斯特丹並不是甚麼明媚的城市,如果要比喻成一種顏色以及一種材質的話,應該就是雜色灰的粗毛衣了吧。城市裡眾多的博物館屬於白色,而那一堆照紅光的人肉櫥窗和大麻咖啡店歸給黑色,這雜灰毛衣將黑白交織在一起,巷弄曲折緊密地包裹住空氣,風再勁冷,沾染在毛衣上的菸酒味到翌日都難以散去。

     就算有運河,夜晚的紅燈區也不適合散步。抹著髮油的皮衣男子成群笑鬧,散發酒氣。也有幾個高壯的男子並不走動,只是靠著牆,抽著不知道混了甚麼草的紙菸,他們搜索的眼神和菸都亮著,表情在影子裡,或許是在看照著甚麼。我還見到一群中國面孔的大叔在色情秀場的門口排隊,有人瞻望隊伍的長度,期待著,有人點菸,事不關己地看著河,說不定明天我還會在林布蘭故居遇見他們。

    不知道白天去參觀梵谷畫作的人,晚上是不是也在這裡轉呢?不知道夜裡櫥窗的女郎,白天是不是也在河邊慢跑呢?

      我們都因為正在做一件特別的事情,被貼上一張標籤,丟進一個分類。然後在那個分類裡被人們壓扁延伸,最終產出與我們本身無關的想像。這是我所厭惡的偏見,但阿姆斯特丹並不厭惡標籤。她晃著、甩著、扭著、盯著,要你走近她;同時掛著、框著、導覽著,要你崇拜她。任何浪漫的懷想或者意淫,都在這裡達到多重的高潮。那事後我們都可以嘆一口舒坦的氣,因為尋得的快樂不需要自己來收拾殘局。人們會用各種姿勢穿回自己帶來的雜灰色毛衣,剪掉名為旅客的標籤,搭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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