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2日 星期二

荷蘭未命筆記之二:新的日常









荷蘭未命筆記之二:新的日常


早晨出門前拉開窗簾,外頭已經堆滿雪,堆滿雪還是不停地灑下。如果外頭的草皮是我的鬆餅,我會說:「夠了,我不要吃這麼多糖霜!」打開窗伸出手,沒把肚子裡的比喻吐出口,雪花冷冷的啄了掌心一下,半秒後化成一滴小水,像口水。

我可以度量日子了。短到譬如今天得穿厚的保暖衣,得再加一條衛生褲,尚不需穿兩雙襪子;長到多久吃一包米、幾天買幾樣菜、甚麼時候要和人類說說話、星期五晚上零食配哪種,要喝哪款新啤酒。生活感的尺有了刻度,我的一天有多大,我的力氣有多小,所有裝不進行李箱的台灣日子,到了荷蘭刻蝕出新的樣子。當我穿上保暖度剛好的衣帽出門,感覺自己就像一把鑰匙走進冷風裡,我才終於把日常打開了。

對我來說,幽默的日常比憂傷的日常更難維持。安靜地看著風景,對著眼前的空無一物嘆口氣,實在太誘人,太耍廢了。眼神如果憂傷,一切皆成日常,肚子如果憂傷,虛無就是日常,獲得的同時也想著失去,想著保護,希望一切都能帶走當宵夜,結果不走神就變成喜慶辦桌急著打包菜的歐巴桑。我不要。

我要新的擴張,我要有更多打不開的門,然後幽默地打出更多把鑰匙,成串掛在腰間,像個大叔,叮叮亮亮地甩著、晃著、走著,還要被尿急的時候找不到對的鑰匙打不開門的窘境困擾著。

打開了新日常的今天,我看到雪了卻沒了驚呼。刷牙、洗臉、馬桶、煮水、燒飯、泡茶、甜點,這個順序已經固著。因此我在出門前決定,要以日常為題書寫,好好撻伐自己。下課後,我遇見了一尊滿是頭皮屑的雕像,還有一對戴白帽白鞋白褲的兄弟。我預備了憂傷的眼神,正要嘆息,卻在下一秒踩到黑冰,腳滑了一下。心臟終於咚咚咚地激烈跳動起來,腦時光逆流暫時消退,胃食道逆流尚未發作。


回到圖書館,和我的義大利同學一起決定了更改實驗的主題,一扇期末報告之門甩在臉上,不但鎖起來,而且鑰匙還斷在裡頭。我坐在各式語言混雜的討論區小椅子上,安靜地看著螢幕,對著眼前的空無一物嘆口氣。啊───星期五晚上零食配哪種?要喝哪款新啤酒呢?抱著憂傷的肚子將永遠感到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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