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0日 星期三

我所觀察到的複雜 ─荷蘭未命名筆記之四




我所觀察到的複雜 ─荷蘭未命名筆記之四


夜間的馬斯垂克很安靜,教堂的尖塔被打上黃色的光,牆面石縫的陰影變成裂紋,我無法從紋路間讀出甚麼道理,只是將眼光掠過塔尖,想像自己有一隻很大的手,大到觸摸塔尖能讓我有被針刺痛的感覺。再用力一點,就會滴下血。幾個來到荷蘭以後劃出的生活小傷口已經癒合,但口腔裡還是有一股澀鹹的鐵鏽味。我或許被自己暗示了。


心理或身體裡住著一些神祕(或秘密)的人,常常搞不懂自己。多數時候他們得一直往裏頭挖,翻出一些往事的同時,一些新的混亂又掉回坑內。每當無限接近答案的時候,便失去了面對真實的勇氣,軟弱了手中的鏟,不再直直往下挖。一轉身,拋出完全不同的問句。他們終於在心底挖出了複雜的蟻穴地道,迷路的那天起,答案便不再地底,而是在尋找來時的路,尋找出口之光。

我不相信一個聲稱完全了解自己的人,擁有生命。或者也可以這樣說,「我不相信一個擁有生命的人能完全了解自己。」如果都讓你搞清楚了,你悟了,那還有甚麼好玩的?或許這樣的人夠格去開一間木柵頓悟園。

前幾天我搭著火車出城,到半個小時車程的海爾蘭衛生局去照胸腔X光。檢查結果是我沒有肺結核,我很健康。 在這個陌生的城鎮,我給手機拍它沒看過的風景,我踩著這裡的石板路沒承受過的腳步,我的身體被檢查,透視,評價,然後才被接受。一下子就被看穿的感受很差,和我認為的生命應有的複雜度完全相反。為了報復,我寫了一小段這城市的壞話在隨身筆記上。「海爾蘭的的規模和馬斯垂克相近,但她沒有一條夠大的河。只有幾條灌溉用的渠道,雖說水本身是被需要的,小水溝沒有流動和負載的責任,也沒有帶來或帶走的義務。」那天我繞著這裡的街道轉了兩圈,一個下午沒有玩出興來,當作自己不懂,便搭車離開。

那天的火車沒有再輾到人了。極光的殘像已經從眼底消退。從瑞典回來已經一個月,我又漸漸地感到窒息。趕緊抓起電話打給在台灣當兵的老朋友,呼吸一下台灣的聲音,還有那些近來發生在他身上的瑣事。聊完後才能從容地給自己做一頓飯。

心理或身體裡住著一些神秘的事情的人,常常搞不懂自己。有的時候情感和行為黏接不上,看上去像是個無情的傢伙,偶爾卻能聽到他們用來取代哭泣地瘋言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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