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3日 星期六

極光旅行筆記之三:乘纜車夜訪極光山屋





        Sky Station 一座在海拔九百公尺的山頂極光觀測營,也是一個小小的鐵皮咖啡屋。要在夜裡登上去,搭單鋼索纜車是最快也是唯一的方法。

        前往Sky Station前,我穿起了山屋提供的厚重太空衣,我的全身像是被一件厚厚的皮毛給包覆。拉上拉鍊,這窒息感似曾相似,像我減肥前脖子被肥油卡住的感覺。我開始懷疑起這套裝備到底是在保護我,還是保護那雪不要被我們的體溫所融。

      說是纜車,也不過就是一張吊著繩子的板凳。所謂的護欄,不過就是一管無任何鎖定機制的鐵棒。這個晚上的雲霧太多大概無法看到極光,而因為預約制的關係,我還是得在今晚搭上纜車。

       我不怕高,也不怕黑。纜車前進的速度比徒步快一點比單車慢一些,每一個人上車,纜車都會暫停一下。第一次停下時,長且平緩的鋼索靜靜的波動,也聽不見風的聲音,我以為自己懸浮在黑暗裡,雖察覺不到自己的瞳孔已經放開,我確實正與夜色彼此試探著。新月的光透出雲層,我能看見纜線的影子映在幾十公尺下的雪地。纜車下的雪地成為寒帶針葉林間的一條白色地毯,看起來鬆軟,讓人覺得就算從這裡一躍而下,只會被擁抱不會受傷。第二次停下的時候,我哼起歌來,還抓不住鋼纜搖晃的節奏,就越過了一座小山頭。月光是灰的,雪也是。所有的林木像黑色的突刺,從中只能感受到威脅與睥睨。它們如此地在極地的山裡生存,纜車上的我更顯無能。在這種時刻總是會生出嚮往,生出想加入它們的衝動。但我還是哼著歌,四周卻沒有任何的回音傳來,每一次停歇,我就失去一次方向感。即便全力張開感官也一無是處。暈眩著,我開始害怕。

    恐懼感並沒有持續太久,往下跳的念頭也收回,壓在身體最深處。搭乘纜車二十分鐘以後我抵達山頂,山頂只有雪和腳印。月光完全被阻隔在雲霧之外,我反而像是登陸月球的太空人一樣在滿是雪的陡峭山頂走著。沒走幾步就跌倒一次,後來索性就躺在雪地裡。

         寒氣慢慢地沿著背脊往上鑽,相對也感覺到自己往下陷落。「好冷啊。」我對著天空慢慢吐出這三個字,接著閉上眼。我或許有非要靠近邊界不可的性格,在颱風天裡站上天橋吹風,或深夜騎著機車催滿油門穿過隧道。靠近邊界,像要試著折斷甚麼,持續的在兩端施力,直到看見那東西的扭曲與游絲般的哀號,在即將潰散之前確立了邊際,收手。再靜看著那扭曲的東西,慢慢地彈回原本的形狀,像塊受傷的海綿。

或許,北緯七十二點五度,就是我的極北。最後我在回程的纜車上嘔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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