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8日 星期四

極光旅行筆記之六:獨自旅行的幸運



      我喜歡寫下寫作前的狀況。那有助我整理心情,還有消化我的日式燻鮭魚早午餐。小學時候的聯絡簿上我們也曾寫過「幾月幾號天氣晴」,類似這樣的例行公事養起了我看天、看地、看自己的書寫習慣。

   火車抵達了阿比斯庫,但我手上行李凌亂,帽子歪歪,外套拉鍊沒有拉,手帕衛生紙沒帶上、指甲沒剪,如果我還在念小學鐵定會被叫上台罰站。長大後我連鬍子都不刮了,極為邋遢,也沒人管得了我。我散亂但從容地下車,一手拉住背包肩帶,一手抓著另一個裝著衣帽與食物的袋子,才踏上月台,火車就在我背後再次出發。於是找了張長椅,撥開雪,放下包,把剛才在車上撿到的一隻手套收進背包,心裡一面惦記著手套的主人,一個天津女孩,一面望向一群跟我一樣徬徨的新加坡兩男一女三人組。

  我走近他們,問問他們是不是也住在山屋,我們尚未交換姓名便跟著另外一群看起來知道方向的人走。有些旅行者總是笑容滿面,善於融入另一個環境裡,抓住自身與世界的公因數,進行對話或擁抱,但他們並不輕易與人交換真名,有些人只說自己從哪來,有些人會指著他要往哪去,我不確定哪種人是流浪者,哪種是正在追尋的人,我只是個觀光客。
  
    入住山屋,我進房後一個動作是推開房裡唯一一扇大窗子,這窗可以像門一般完全敞開。探頭出去,雪地又白又冰冷,隔壁房間的窗這時也被推開,冒出了一個熱帶的笑容,是剛才在車站遇見的新加坡三人組的女生。

    因為碰巧住在隔壁房,我跟著這三個新加坡人一起玩耍。他們覺得自己能停留的時間太少,便用盡力氣地行走,一次探險還沒結束時就想著下一次的目標。像是去吃到飽餐廳那樣狂吞,與其說他們在雪地壓印出的是足跡,不如說那是咬痕,他們想一口一口地把整個阿比斯庫吞下,讓極地的記憶住進身體裡。而我像一頭安靜乞食的流浪狗,追著他們在夜裡鑽進低矮的林子,在日光黃澄澄的時候和他們一起趟在雪地上,或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在冰封的湖泊簽名撒野,原本只期待分得一些剩肉餘骨,他們卻在餐桌上留了一個座位給我。

  能遇見一群願意接納自己的同路人,是獨自旅行中最幸運的事情。當誰決定要走開時,我們也都能夠輕鬆地再次上路,免於情感的拉扯。或許會有人覺得這樣過於風流,但自備旅伴實在太難了。如果沒遇見這新加坡三人組,我大概沒有勇氣獨自走進覆雪的山徑,也無法讓自己站穩在冰封的湖泊上,更別說在凌晨寒風狂起時等待雲霧散開,看見極光了。

1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很喜歡你的文字,不過份雕飾又能確切的表達情感、形容景色事物,讓人能融入其中,並且越讀越起勁,甚至到精神食糧的地步了